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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10.生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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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10.生日

離開德文郡,西裏斯帶著瑞亞一起回到了他的家,也就是叔叔阿爾法德為他留下的一棟房子。那棟房子很小,雖然可以稱之為是二層小屋,但是它的二層也僅僅是一間屋子大小的閣樓,在放置了床、書桌和一張小沙發之後由於沒有多餘的空間而顯得面積更小。二層也是西裏斯的臥室,他將它暫且借給瑞亞住,自己睡在一樓的沙發床上。

雖然並無大礙,但黑魔法造成的傷口愈合極慢,瑞亞的肩膀依然時不時有骨節錯位般疼痛,西裏斯由於傷的更重也需要更多時間來休養。他把自己誇張地稱為“被從天而降小騙子砸中然後一直倒黴的倒黴鬼”,然後再為了一碗剛出鍋的洋蔥湯笑嘻嘻地請求瑞亞大度地原諒他。

有一日盧平來探望他們,西裏斯大概是第五次重覆講述與貝拉特裏克斯的戰鬥故事,如瑞亞所料又比上一次少了很多耐心和細節。盧平遞給瑞亞一個小瓶子,瓶子裏裝滿了淺紫色的半透明液體。“莉莉讓我帶給你,這是波特家族祖傳的魔藥配方,促進一些非正常傷口愈合,你可以試試。”

“我呢?”西裏斯用指關節敲著盧平面前的桌子,“你們的朋友我呢?沒人關心?”

瑞亞笑著接過瓶子,不理睬西裏斯。“噢,謝謝你,也謝謝莉莉。她怎麽不過來?”

“莉莉最近不太舒服,我見她那一會,她也吐了一次。”盧平從袖子裏又拿出一個瓶子,與給瑞亞的瓶子相比紫色的藥劑少了一些。他放到西裏斯面前,“你的朋友莉莉給你的,她說瑞亞如果用不完可以分你一些。”

西裏斯不滿地拿起半瓶藥劑對著陽光看了看,“還真是一位公平重義氣的波特夫人。”

瑞亞把左側的袖子卷起來,打算塗一些藥在小臂一道不算深的小傷口上,她習慣性地想向外拿掉那條她一直戴著的晶石手串,卻碰了空,她才忽然發現手腕上空空如也。她的動作頓了頓,回憶起之前在家裏急著給西裏斯喝藥的情景,意識到她把手串和兩枚戒指都丟在了那個家裏。

“怎麽了?”西裏斯註意到她片刻失神。

“沒什麽,”瑞亞動作如常,滴了幾滴藥在傷口上,感到一種奇異的冰凍觸覺,就像把一塊堅實的冰一端按在傷痕上,著實緩和了些灼燒的疼痛。

這日傍晚,也許是藥的緣故,瑞亞又開始犯困,為傷口塗了藥後就窩在被子裏。倦意讓她一直迷迷糊糊閉著眼睛,而樓下不時傳來的容器撞擊響聲不斷從耳蝸到達腦海,她沒有進入短暫的深度睡眠,半睡半醒昏昏沈沈,這使她的神經愈發疲憊。躺了一會,她幹脆掀起被子下樓。

“你都做什麽呢?叮叮當當的。”瑞亞敲了敲自己的頭,她感覺有一根神經在那裏呼之欲出。她抱怨著。

西裏斯沒有直接回答她,她聽到一陣有些吵鬧的音樂,音樂聲並不大,大概是西裏斯開著廣播作為他做無聊事情時的背景音。他把一個漆花盤子放到瑞亞面前,那盤子中壘著三四張松餅層層疊疊,有一張的邊緣還有些許烤焦,從金黃過渡到幾星點的黑色。松餅上厚厚淋了蜂蜜狀糖漿,從邊緣流下來在盤子中積成粘稠的一圈,而松餅中心插著一支極細的黃色蠟燭,頂端點燃成為一個小小的溫暖光點。

“要許個願望嗎?”西裏斯挑了挑眉毛示意她,“許個生日願望?你多大了,25?20?當然,按照年份來說,你也就三四歲。”

瑞亞震驚地看著他,一臉的不可置信。她自從父母去世後就再沒有慶祝過自己的生日,周邊的朋友也無人知道她出生自哪月哪日。甚至,因為多年習慣性地忽視,她自己也忘記了這一天,如果不是西裏斯提起,今天她的腦海裏絕不會出現分毫與生日相關的概念。

西裏斯見她沒有講話,笑了笑,轉身去拿杯子。“給你準備生日可真是麻煩,我看外面賣的蛋糕就很好看,但你又過敏吃不了。我覺得你不只是個騙子,你還是個小麻煩精。”

瑞亞依然震驚著,“你怎麽知道是我的生日?我自己都快不知道了。”

“那天在德文郡,我在懷特夫人家裏墻上的日歷看到的。今天被畫了一顆心,寫著‘寶貝的日子’,我猜這個寶貝應該是你吧?”

瑞亞有些無語但驚嘆地笑出聲來,“你簡直可以去取代斯基特的位置。”

西裏斯為兩個杯子斟滿火焰威士忌,“誰?哦,你說過的那個,不不不,我可沒興趣聽大家的八卦。我這裏只有這種酒,可惜了,應該喝點玫瑰李子酒。”

“那,謝謝你。”瑞亞抿著嘴,不去糾正他又記錯了玫瑰覆盆子酒。糖漿似乎是楓樹糖漿,初入口時味蕾灌滿甜蜜的味道,松餅卻口感醇厚沒有甜味,二者的口味中合的幾乎完美,甚至被烤焦的那一小片,在甜蜜的糖漿和火辣的威士忌襯托下,味道也十分動人。這應該是瑞亞最愉快的一個生日,因為她早已不記得年幼時的那幾個生日了。她此時在心裏暗暗推測著,這一年的今月今日,四歲的瑞亞在怎麽慶祝生日呢?如果那些記憶都能永遠留存、不隨時光流逝而褪色就好了。

西裏斯忽然對她說,“我有禮物給你。”

“我還有禮物?”瑞亞十分驚喜。以她所了解的西裏斯布萊克,記得她的生日還親手把牙簽變成生日蠟燭,她已然很驚訝了。

西裏斯起身,他站到瑞亞面前,示意瑞亞也站起來。“你先閉上眼。”

瑞亞順從閉上眼。她能聽到收音機裏傳來的曲調,是一首她從未聽過的爵士音樂,曲調緩慢而婉轉。她猜想著他會送給她什麽,她感覺到他的手臂在她旁邊揮過,她的耳朵和脖頸都感覺到一陣微弱的風掠過去。她忽然在心底期盼起這會不會是一個擁抱,她像一個凍僵的人渴盼火焰一樣期盼著那個擁抱——這個念頭生起的同時,她恐慌了。

她根本不知道這樣的念頭從何時何事而起,但它就像一顆種子深深紮根在她心中的凍土,在這個時間忽然破土露芽,大口呼吸。她找不到它的根源,她寧願這只是酒精作用下轉瞬即逝的一點荒唐想法,它的存在可能會讓她墜入深淵萬劫不覆。

瑞亞的脖頸上忽然多了一點重量,她睜眼,低下頭,那是一個指甲大小盾牌狀的金色掛墜,盾牌一圈蛇形花紋鏤空,隱約能見幾粒碎小的紅寶石游曳其中,被銀色的細鏈條掛著垂在鎖骨邊。它倚在她的肌膚上有種奇異的觸感,瑞亞的指尖輕輕觸碰它、握住它,竟能感受到它的律動,就像它在瑞亞的身體之外也有一個均勻跳動的心臟一樣。

她帶著疑問看向西裏斯,他似乎早已了然她的疑問,“這是個保護咒,我把咒語封進了掛墜裏。你能感覺到它,對吧?”

“我能,”瑞亞點頭,她的內心正在努力摒棄幾秒前的念頭。“謝謝你,真的,我是說,這是我記憶裏第一個生日禮物。”

西裏斯嘴角彎了一彎,他笑了一下,“希望它能永遠都沒用。寧可它就成為一個毫無用處的裝飾廢物,你也別去實驗它用什麽方法能保障你的生命安全幾秒鐘。”

這時爐火邊的收音機已經在播放一首歡快的舞曲,快節奏的拍子似乎能與劈啪作響的壁爐火焰相映成趣。瑞亞的心情稍微松快了些,她輕快地點點頭,“我才不傻,我可要好好保命。我還想給你們寫本書。”

“給我們寫書?你在開玩笑吧,我們有什麽好寫的?”

“你才是在開玩笑吧?”瑞亞當他在玩笑著自謙,“這可是一場戰爭,傷亡無處避免。但你們站在一起,沒有躲開,去到交鋒的最前面。如果你們躲開,我想你們會有非常優渥的生活,但你們還是向前面走了,去選擇未知的命運。這可是英雄拯救世界的史詩故事。”

令人意外的,他嗤笑了一聲。

“什麽英雄的故事?沒有人是要來做英雄的。你喜歡寫書,所以你寫書。鄧布利多喜歡學校,所以他不去理會那些高位的邀請。你所說的我們這群人,和英雄這個詞真沒有什麽關系。難道有人指望著,我們中的哪一個去走到神秘人面前,給他一個魔咒,讓戰爭勝利嗎?那除非是瘋了。”

瑞亞笑一笑,“當然不會有人那麽期望。只是你們每天都生活在危險之中,就是在賭著性命去等著看這一天的到來。你們也不知道哪一天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——”

“那是因為每天都有人在死去。”西裏斯直接打斷了瑞亞的話,也許是由於喝過酒的緣故,他的眼裏有一層霧色蒙蒙,但在那背後有一團堅定緩慢燃燒的灰色火焰。

“每天都有人無辜的死去,他們不擇手段,就會有孩子失去父母,就會有人失去愛人。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。有一天我可能死去了,但是在這之前,我阻止了一些事情,世間少了一個傷心的人,那麽我就是值得的。非常值得。”

西裏斯似乎把那層用玩笑應對一切的玩世不恭的外殼褪掉了,此時的他才是真正的他。他的表情十分嚴肅,每一字一句都分外堅定。這些如釘子一般的詞語鍥入瑞亞的內心,她感到無以覆加的震撼,如同被重錘擊中。她曾聽過也曾想象過太多大義凜然的句子,她也曾設想過無數戰場英雄前仆後繼英勇赴死的勇氣,但都不及此時她所聽到的這一番自白讓她被撼動。

她沈默了良久,“你看,在你說這些之前,我從來沒有想過。你比我善良勇敢得多。”

“我可不這麽覺得,”西裏斯搖搖頭,又大口咽下一口酒。“我們都是一樣的人,只是你從沒面對過這些東西罷了。要跳舞嗎?”

“…什麽?”

西裏斯的語句轉變太快,瑞亞一時沒有跟上他的節奏。

“要跳舞嗎?”他重覆著,“我們別再聊這些沈重的東西了,你不覺得配著這麽歡快的音樂聊這些很奇怪嗎。來跳舞吧,怎麽說也是個特殊的日子,咱們慶祝一下。”

西裏斯把手伸到瑞亞面前,瑞亞卻遲遲沒有伸手。

“我…我不會跳。”

西裏斯的手依然伸著,他忽然有些開懷,笑出了聲。

“我還以為作家們都是八面玲瓏的交際花,居然還有年輕漂亮的小作家不會跳舞?來吧,我教你。”

不等瑞亞應聲,西裏斯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,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,引著她跟上自己的腳步。她的身體有些僵直,略帶笨拙地隨著舞曲的節奏移動著,內心有些羞恃於自己像一個被線牽動著的僵硬木偶,甚至在最開始都不敢擡頭看西裏斯的眼睛。他們以一種僵硬的姿勢共舞著,威士忌的氣味、爐火的響聲、節奏高低婉轉的曲子,被溫暖火光勾勒成這個氣氛旖旎的場景。

“哎呦。”舞步之間瑞亞的小腿刮到沙發底座,微微疼痛讓她抱怨一聲。

西裏斯依然引導著她與他一起旋轉,他把她帶離了沙發的位置,帶她旋轉向爐火前的空地,然後擡起放在瑞亞手臂上的左手,擡起了她的下巴,讓她擡起頭看著他。

瑞亞毫無心理準備地忽然與西裏斯那雙眸子對視,她本就因為威士忌而略快的心跳更加快了。也就在此時,收音機中傳來的快活舞曲一曲終了,更加緩慢、悠揚的音調流淌出來,那是瑞亞熟悉的一首歌,一部老電影的插曲 Moon River,那年獨自一人的瑞士旅途中,她曾在一個沒什麽觀眾的破舊放映廳看過這場完整的電影。緩慢慵懶的音樂就如平坦河道中的河水,偶爾隨風流動,偶爾止步不前。他們的舞步也隨著音樂慢下來,更慢下來。

Old dream-makers, you heartbreaker.

Whenever you`re going, I`m going your way.

Two drifters, off to see the world.

There`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…

在這間略顯擁仄的客廳裏,瑞亞和西裏斯保持著幾乎是相擁的姿態,他們的舞步也不知不覺停了下來。

他的眸子裏,在朦朦朧朧的水汽之後,似乎有深色的晶石,在吸引和吞噬著這世間一切的光亮,像奪目的聖光也像惡魔的私語。瑞亞此時只能看到他的眼睛,似乎她也被吸入其中,在無垠的宇宙星辰裏浮沈,在深不見底的海水中沈淪,在無限光和熱的火焰中下墜。他在靠近她,她也在靠近那雙眼睛,就像是水中沈溺的人去靠近呼吸水面的充足氧氣。

就把一切歸咎於酒精的作用吧。就把這些都留在這個不真實的恍惚夜晚吧。

音樂忽然終了,之後是長長的安靜空白,寫滿它的悠長餘韻。這個吻在開始前就停下了,他們只差一點點微小的距離就要相吻,而一旦失去了背景裏音樂聲音的保護色,他們的意識回到了真實人間,這一點微小的距離卻如同山高海遠。

瑞亞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,一股冰涼的心潮湧起,澆熄了她所有的悸動和恍惚。

瑞亞和西裏斯幾乎是同時放開手後退離開了彼此,他們互相逃避著眼神。

“對不起。這是個錯誤。”西裏斯熄滅了爐火,房間的溫度和氣氛都忽然冷下來。

“是的。我喝多了酒。”她木訥機械地應答,逃離一般盡量腳步極輕不發出聲音上樓。進入那間臥室前她又一次隱蔽地向下望,只看到了西裏斯背對著樓梯的方向躺在沙發上,被子的一角垂在地面,那地面上還有之前殘留的酒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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